2006年下半年發生多寶魚藥物殘留事件后，坊間一度傳聞養殖戶養多寶魚時會使用避孕藥，這使得多寶魚的價格一落千丈，市民聽到多寶魚三個字就打怵，“這種魚還敢吃嗎？”如今六年多過去了，多寶魚主產區萊州的養殖戶們境況如何？到底坊間的傳聞是真是假？近日 ，記者赴萊州市朱旺村的多寶魚養殖基地，在那里并沒有發現“魚用避孕藥”，由于行情比較冷，很多養殖戶為了謀生干起了副業或養起了別的水產品……

老孫和他的多寶魚

為賺錢養殖戶兼職當門衛

山東省是多寶魚的主產地 ，位于萊州灣畔的萊州市朱旺村有當地最大的多寶魚養殖基地。3月1日上午8點，記者來到這里，沿著土路一直往西，還沒到海邊，就看到20多個大棚，大多鎖著門。這里已經不僅僅養多寶魚了，還養著一些海參，路上沒什么人，記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養殖戶老孫（化名），他50多歲正在喂魚。棚里濕熱，只有趴在池底生長的多寶魚。記者原以為老孫是養魚的工人，后來才知道，他是“老板”。“老板”這兩個字老孫不以為然：“什么老板，一個人干也是老板？以前市場好，一個棚雇一個人，除去工人工資，自己還能賺錢。現在不行了，沒多少利潤。要是雇人，錢都給工人了！”

記者曾經采訪過不少水產養殖戶，幾乎都雇有工人，一提養殖戶，給不少人的感覺是“有錢的老板”。“如今人工費漲了，雇個工人，一天給100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干。養海參的可能還能雇個人，我不行，只能自己靠上，明年我也不想養了，把棚租出去。”老孫的大棚，租一個就得20萬元/年。

老孫的小轎車就停在旁邊的簡易車庫里 ，每天過來喂完魚之后，他就開車離開了。去哪里？去工地上班！“我在附近工地上找了份門衛的活，我上白班，有個同事上夜班。看大門還空閑點，要是養的魚有什么問題，還跑得過來。雖然當門衛一個月2000元，掙得不多，也還不錯。”老孫告訴記者。

喂了魚，鎖門就走，這樣能行嗎？老孫無奈地說：“以前確實得有人24小時看著，如今沒有辦法啊，以現在這個行情，沒法雇人看著，只要按時喂魚，不斷電，不停氧，多寶魚一般沒事。現在養魚利潤少，很少有人一直盯著，養殖戶都想開了，要么轉行養海參，要么自己找副業，像我這樣養著魚還出去干活的人有不少。”

“以前養多寶魚很賺錢，各地的魚販子爭著上門收。可以說在最好的時候發生了藥物殘留事件，一夜之間，我們這里的魚就沒人要了，白送都沒人要。后來不少魚賣給養雞養豬的人，自己家吃了一些，太可惜了。”

“多寶魚不能養了，趕快處理掉，養其他水產品。”事件發生后，諸多養殖戶這樣想。老孫當時進了海參苗，琢磨著養海參。“養海參我不太懂，海參經常犯病，不如養魚穩當些，所以養海參的同時我又開始養多寶魚了。可是養多寶魚，本來一斤的成本在十六七元以上，如果賣20元的話，一斤就掙幾元錢，真沒什么意思。我先把這批養完了，到時候看看價錢，要是一斤賣不到30元，我就干脆不養魚了。”

喂得少長得慢，魚不怎么犯病了

不過，好的一面是現在多寶魚好養了 ，反而不需要用藥了。記者了解到，現在多寶魚的養殖周期已經從之前的半年延長至1年，甚至更長。為什么？因為行情不好，養殖戶每天少喂飼料，是為了節省成本等市場回暖，后來發現每天少喂，魚長得慢反而不怎么犯病了。

“2006年之前養魚，養殖戶都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多喂，快長，育肥，早上市，早賣錢。“那時候，一天能喂4次魚，長得快的魚半年就能上市。現在不一樣了，價格下來了，賣不出去，養殖戶索性喂得少了，一天喂2次，慢慢等市場回暖，魚反而”強壯“了，不怎么犯病了。后來就琢磨出門道來了，原來多寶魚不能喂多了，否則一撐著就容易犯病，就得不停喂藥。”如此一來，基本不用“嗑藥”的多寶魚不需要有人24小時看著了。

記者了解到，2006年之前，多寶魚價格高，為了縮短養殖周期，養殖戶多采用高強度養殖的方式，飼料喂得多，與之相伴而生的就是魚病頻發，養殖戶不得不每天喂藥，加大用藥量。多寶魚產生耐藥性后就換新藥，遇到某些急癥，干脆直接下猛藥。久而久之，每家的倉庫里都得存著十幾種藥。以這種方式養殖，藥物殘留肯定不少。現在即使需要用藥，國家規定的無公害水產養殖指導用藥絕對夠用，這可以說是多年以來養殖多寶魚的一種成果。

在老孫的倉庫里只有兩種藥，一種是桶裝的，叫“聚維酮碘”，一種是袋裝的 ，主要成分是“土霉素”。“聚維酮碘是用來給池子和水消毒的，土霉素一般在多寶魚還是魚苗的時候喂，在魚犯腸炎時才用，現在，這兩種藥都不經常用，特別是土霉素，幾乎不用。”老孫指著墻上貼著的《用藥指南》說：“就這兩種藥，絕對夠用。”

避孕藥之謎

記者沒發現有賣“魚用避孕藥”的

“多寶魚到底能不能吃？”坊間有傳聞，多寶魚在養殖時會用避孕藥，這令老百姓感到震驚。

到底有沒有用避孕藥？聽到“避孕藥”一詞，老孫直撓頭，問記者：“那是什么藥？有什么用？”

隨后，記者對水產品藥店進行暗訪。萊州市區有幾家大型水產品用藥經銷商，集中于掖縣東街和建新街，記者以新養殖戶的身份進入店內，詢問是否有可用于多寶魚養殖的避孕藥，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做這行20年了，第一次聽說養水產品用避孕藥，有什么用？育苗時用嗎？”

大經銷商那里沒有，那小店里是否有呢？在萊州市沿海的諸多村里 ，只要村里有養水產品的 ，幾乎都開著小店，專門銷售水產品飼料和專用藥品。記者在一家沒有門頭，只在外墻上印著“水產用藥”的店里詢問是否有養魚用的避孕藥時，店主奇怪地反問道：“養魚用的避孕藥是什么東西？我這里沒有，也沒聽說過，有藥的名字嗎？”其實，記者之前曾查閱相關資料 ，咨詢過相關專家，并沒有找到什么“魚用避孕藥”。記者在萊州市暗訪了包括獸醫站在內的 30多個大大小小的水產品養殖專用藥銷售點，但是沒有一家對記者所言的“魚用避孕藥”有所了解。

專家稱養殖時用激素，危害較大

對于“喂多寶魚吃避孕藥”的說法，萊州市海洋與漁業局漁業科的李科長稱其為“謠傳”。“前幾年傳得比較厲害的是大閘蟹和黃鱔，說這兩種水產品喂了避孕藥。喂了后大閘蟹的蟹膏、蟹黃會更肥，鱔魚會長得快，其實根本不是這么回事。避孕藥大多是給脊椎動物或哺乳動物使用，像蝦蟹魚這些水產品，根本不適用，起不到避孕的作用，也就無從談起避孕帶來的好處。”

中國海洋大學水產專業的王老師介紹說，其實傳聞中的“避孕藥”，應該叫做“甲基睪丸酮”。它根本不是避孕藥，而是一類雄性激素，對哺乳動物而言，它能增強紅細胞生成素的產生，促進蛋白質的合成，減少蛋白質在體內的降解從而減少尿氮的排泄。如果用在水產品養殖中，也是出于積累蛋白質、增重的目的，但是這種激素，在水產品體內代謝很慢，危害很大，一旦進入人體，極少的殘留都可能造成傷害。比如婦女，可能會引起類似早孕的反應及乳房腫脹，不規則出血等，大劑量應用還會影響人的肝臟功能，孕期婦女有可能女胎男性化或產生畸胎，同時還容易引起新生兒溶血及黃疸癥。“這類激素，國家是禁止用于水產品養殖的。”

加藥就是害自己

養殖要做記錄，建立快速檢測室

萊州是國內多寶魚的養殖發源地。1999年，萊州從歐洲引進多寶魚，在國內首創了工廠化養殖的新模式。多寶魚也成了當地漁民的“搖錢樹”，萊州多寶魚產量曾經占煙臺市的三分之一，達到5000多噸，年產值達3億多元。2006年發生“多寶魚事件”后，使萊州多寶魚受到牽連。“山東通報了3家企業都不是萊州的，但是萊州作為主產區，也跟著受牽連。其實當時萊州養殖多寶魚技術成熟，很規范。可消費者只要一聽多寶魚就退避三舍。”萊州市多寶魚養殖協會的工作人員跟記者說。

受到牽連的萊州養殖戶，只能打掉牙齒往肚里咽，自我調整，應對危機。普遍更換養殖對象，從養單一水產品變成了養多品種水產品，以抵御風險。養單一品種，市場抗風險能力差，這是養殖戶的最大體會。一旦出問題，往往全軍覆滅，血本無歸。于是現在朱旺村大部分的大棚里都養著2到3個品種，一些大的養殖基地，養殖品種甚至達到6種。

“養多寶魚的水，里面富含魚排出的糞便，而且含氧多，最適合養海參了 。這樣子利用養魚的水來養海參，不僅提高了水資源利用率，而且改善了海參的生存環境，一舉兩得，其實這也是我重新養魚的原因之一，畢竟還是養海參賺錢多。”老孫說。

為了更加規范萊州當地的多寶魚養殖，從煙臺，到萊州，再到鄉鎮，養殖基地，各層主管部門都在聚力、添力。“現在，只要你建個養殖大棚，馬上就會有水產品養殖協會的專人上門，發放宣傳冊，指導用藥。哪些藥能用，哪些藥不能用，上面都介紹得很清楚。而且每天都必須填寫養殖記錄，包括從哪里買的藥，買了哪種藥，什么時候用的，用量多少，一共七八個項目，都得記清楚。賣魚的時候，必須有這個東西。”老孫拿出那兩本厚厚的冊子，一本是生產記錄，一本是用藥記錄，甚至包括換水等信息都記了下來。

記者從萊州市海洋與漁業局了解到，為了保障養殖的水產品質量達到健康養殖標準，當地的水產品養殖企業和養殖戶在生產過程中必須填寫《水產養殖生產記錄》和《水產養殖用藥記錄》等。“這些冊子，都是我們單位出資印刷，免費給養殖戶送上門。如果有人偽造養殖記錄，則違反了漁業相關規定，會受到處罰。”李科長介紹說。

記者從萊州市多寶魚養殖協會了解到，在“多寶魚事件”后，萊州等地的多寶魚經銷商共同制定并簽訂了行業自律協議，在收購多寶魚時必須查驗養殖企業的生產記錄和用藥記錄，杜絕收購銷售使用過違禁藥品或者休藥期時間不夠的多寶魚，提倡出廠前自行送檢和掛牌銷售，確保多寶魚質量安全。而一旦檢出違禁藥物，則養殖戶和經銷商都會受到嚴厲處罰。

“現在萊州當地的大型養殖基地，都成立了合作社，建立了快速檢測室，能夠對水產品做檢測，一些個體養殖戶，則需要委托動物檢疫部門出具相關證明，獲得無公害認證，否則魚是難以上市的。”李科長說 。由于處罰嚴重，養殖戶們不敢用藥快速養魚，再加藥就是害自己了。文/圖 記者 丁一

多寶魚事件

2006年10月中旬，上海、北京等地相繼發生多寶魚藥物殘留超標事件。

2006年10月底，上海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采集30份多寶魚樣品對禁用藥、限量藥、殘留重金屬等指標進行檢測，結果發現這些多寶魚樣品全都含有硝基呋喃類代謝物，部分樣品還被檢測出孔雀石綠、恩諾沙星、環丙沙星、氯霉素、紅霉素等多種禁用藥殘留。

2006年11月19日，上海市宣布暫停銷售多寶魚，隨后各地相繼展開對多寶魚的檢測，查出多種禁用藥。全國各地水產品批發市場相繼發出停止銷售多寶魚的通知。2006年11月27日，農業部通報了上海多寶魚事件調查處理結果，3家山東水產養殖企業因違規使用違禁藥被查。

多寶魚事件發生后，山東約5000萬尾多寶魚囤積，經濟損失近20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