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過后,福建對省內第二大水系九龍江流域養豬業下達“限養令”:干流兩岸1公里和支流兩岸500米內的養殖場全部拆遷,禁止在干流兩岸5公里、支流兩岸1公里內新、擴建養殖場,禁建區外養殖場要達標排放,否則一律關閉。“限豬”行動開展以來,福建龍巖、漳州兩地上萬養豬戶的豬舍被拆遷,幾十萬頭生豬被清欄,經濟損失上億元。
養豬大戶一籌莫展
3月18日中午,漳州市龍文區郭坑鎮順益養豬場,一輛貨車載著20多頭母豬,正要搬遷到近百公里外的漳浦縣。這個郭坑鎮最大的養豬場,豬舍已被拆得一片狼藉。在含淚處理掉3000頭生豬后,老板郭瑞花病倒了。
“目前除銀行貸款100萬元外,還有80多萬元的民間借貸,十幾年的辛苦都在這里,我連死的心都有。”郭瑞花說。
按照福建省要求,龍巖、漳州兩市從2月上旬開展九龍江流域水環境綜合整治行動,“限豬”是其中重要一項。據有關部門負責人估算,漳州市拆除、閑置的豬舍價值超過億元,因壓價、病害造成的生豬價值受損也有上億元。
“還有100多頭不久就要下崽的母豬在圈里,政府天天催著盡快搬走,可往哪里搬呢?”4月10日上午,郭瑞花一籌莫展地說,這100多頭懷孕母豬的最后搬遷期限是4月15日,還是有關部門對大型養豬場的“特別優待”。兩個月來,她幾乎跑遍了漳州的平和、長泰、詔安等所有縣,尋找可以建養豬場的地方。“至今沒有絲毫進展。”郭瑞花說。
截至3月19日,漳州市共拆遷關閉12262家養豬場,面積達222萬平方米,處理生豬69萬多頭。在規定期限禁建區內自行拆除豬舍的養殖戶,每平方米給予50元的補貼,而尋找新的養豬地點、新建豬舍等都落到養豬戶頭上。
養豬業成主要污染源
九龍江水污染告急是此次福建省“限豬”的直接原因。一月中旬以來,九龍江水質出現惡化,并一度對漳州、廈門兩市的供水安全造成威脅。
記者從漳州市環保局了解到,1月中旬,在漳州與龍巖交界的華安縣河段發現水顏色變異,現場觀察后認定為甲藻流行,一些河段水質出現反彈,局部河段水質惡化,出現超標現象。龍巖市有關材料也顯示,近年來由于生豬養殖數量超過載畜總量,導致九龍江北溪流域水質急劇下降。
龍文區郭坑鎮的郭坑大橋兩側,分別是漳州市和廈門市城市供水的取水口。郭坑全鎮2萬人口養了10多萬頭豬,養豬是群眾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但環境日益惡化。
漳州市副市長劉文標表示,養豬業是九龍江主要污染源之一,不少養豬場的排泄物直接排到江中,治理已刻不容緩。
多數受訪的養豬戶告訴記者,治理污染他們也贊同,但他們需要在技術和經費上得到幫助。
環保達標困難多
福建省此次整治決心十分堅決,漳州市在20天左右拆除了上萬戶豬舍足見“動了真格”。
據介紹,漳州市治理養豬業污染主要采用兩種技術模式,一是推廣“零排放”養殖技術,一是采取立體生態種養模式。但在農技人員和養殖戶看來,這兩種技術施行起來存在很多問題,能否奏效令人懷疑。
記者了解到,“零排放”技術要先在豬舍中墊上木屑等原料,再加入發酵物質,通過化學反應將豬的排泄物分解掉。漳州市農業局能源環保站副站長紀旺盛說,“零排放”推廣兩年來,漳州使用的養殖場“寥寥幾家”,現在連樹都不砍了,哪里找木屑。而對于“豬-沼-果-魚”立體生態種養模式,養豬戶普遍認為,現在養豬規模動輒上百頭,這種模式已不適用。漳濱村一養豬戶反映,過去他家還有七八畝山地種果樹,現在都被征用搞開發了,到哪里找果樹施肥,哪里去挖魚塘。
環保部門也認為,現在工業污染的執法處理都很難,何況千家萬戶的養豬戶,光靠執法來“堵”難度很大。漳州市環保局相關人士感嘆:“九龍江流域有幾萬養豬戶,進家入戶巡查,要多少執法力量才夠用!”
養豬業豈能“一限了之”
漳州農業局的農技人員告訴記者,養豬污染是個老大難問題,比起處理技術,更關鍵的是治污成本,治理效果越好則成本越高,養豬戶越難承受。
一些基層干部擔心,雖然政府并沒有明說限制養豬業發展,但如果環保成本都落到養豬戶頭上,事實上就是抑制養豬。養豬戶張少華說,這次大家損失這么大,未來還要大量投入搞治污,有多少農戶投得起?肯定有很多人就此退出養豬。
廈門大學政治系教授余章寶認為,在生豬供應和環境保護的矛盾上,地方政府極易陷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境地。“如果每個地方都這樣搞環保治理,而不在如何實現環保養豬上多幫助農戶、補貼農戶,未來生豬供應肯定出問題,準會按住葫蘆浮起瓢。”余章寶表示,“養豬業設立環保門檻勢在必行,但好的政策需要好的執行辦法,其中環保成本是個關鍵問題,必須有相應政策來分擔環保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