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對比圖廣西凌云縣泗城鎮獲得了一個3500平方米的林下養雞項目，政府按雞棚面積以每平方米70元給予資金補貼。經鎮政府領導同意，村民羅中得以在“那塞”（地名）建養雞場，并動工興建。然而，隨后發生的事卻出人意料，羅中等三人因“非法占用農地罪”分別被判一年半到兩年不等，每人被處罰金2萬元，此事讓當地議論紛紛。這三個人究竟非法占用多少面積的基本農田？該地塊是不是屬于基本農田？鎮領導同意的項目為何違法？為解開種種疑團，記者多次來到凌云展開調查，報社甚至委托一家測繪公司對涉案的土地重新進行測繪，發現了其中疑點。損毀農田被判刑6月25日，凌云縣城，陽光熾熱。從縣城出發，幾分鐘后穿過一個隧道，便來到凌云縣泗城鎮旦村村委所轄地段，只見道路兩邊都是一塊塊農田，秧苗翠綠，一片優美的田園風光。隨行的報料人吳先賢指著路邊的一排排木材加工廠說：“這些工廠多數都是沒有辦理相關手續的，但是這些老板背后有人撐腰，沒有出事，我們只用了那么一小塊土地打建養雞場就出事了，真是冤枉。”車子行駛大約10分鐘，便來到泗城鎮覽沙村“那塞”（地名），只見河道原來就像大寫的英文“D”字，彎曲的部分已經被填平，另外開挖了一條直的河道。在平整過的地方，生長著一片綠油油的玉米，另外有一片種植黃豆，初長的黃豆看起來有些稀疏，這就是當初羅中等人要建養雞場的地方。據了解，2012年初，泗城鎮旦村村民羅中獲悉本村爭取到一個政府補貼的林下養雞項目，就找到村支書要求做這個項目并獲得村里同意，但還要上報負責項目具體實施的泗城鎮政府同意。于是，羅中就找到時任凌云縣電力公司副經理的好友梁健幫忙，梁健向泗城鎮政府了解確認有該項目并帶泗城鎮鎮長吳先毅、副鎮長盧品孝到覽沙村覽沙屯“那塞”實地考察。在鎮長吳先毅口頭同意在該地建養雞項目以及改河道的初步規劃后，羅中一方面與鄧國穩等村民訂立長期的土地流轉合同，另一方面四處籌措資金。由于羅中有不良貸款記錄，自己無法從銀行貸款，于是他找梁健出面貸款，梁健貸款50萬元后再轉借給羅中用于養雞場項目建設。為保證羅中將資金用于項目，確認貸款安全，梁健就讓在信用社負責信貸工作的朋友吳克新幫忙掌管監督資金的使用情況。為了改河道，5月11日，羅中再次要梁健出面找凌云縣水政大隊和縣水利局領導遞交報告并獲得批準。隨后，羅中雇用挖掘機挖田地，更改河道，在新挖的河道中取土石填埋水田和原河道。5月17日，凌云縣國土局執法監察大隊工作人員發現后下達《責令停止土地違法行為通知書》，但是，羅中等人仍不停工，繼續雇請挖掘機和鏟車開挖新的河道和平整場地。后被公安機關立案。2013年1月18日，凌云縣人民法院以“羅中負責聯系農戶購買土地，梁健負責聯系相關部門辦理項目審批手續，吳克新負責管理項目資金具體開支”，三個共同犯罪，以梁健、吳克新犯非法占用農地罪每人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2萬元；羅中則被判一年半，罰金2萬元。三人不服，向百色市中級人民法院上述。2013年4月15日，百色市中級人民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村民不知屬“基本農田”雖然法院在判決書中認為，“那塞”地塊屬于基本農田。但是，泗城鎮旦村村委百河村民70歲的老人韋起義告訴記者：“我不知道什么叫基本農田，但我活了70歲，附近這一帶的田地我最熟不過了，‘那塞’就是一片沙地，農戶自己開荒得來的，每年漲水小的，農戶就有收成，漲水大的就顆粒無收。那片地連土地證都沒有。”覽沙村那位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干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據他所知，梁健、吳克新、羅中與當地村民簽下用地協議用作養殖用地的那塊河流三角地是沒有土地證的，這塊地是以前村集體分下來給村民耕種，村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這塊三角地屬于基本農田，該地塊沒被推之前所占面積在8畝左右，在那里種植的水稻產量好的時候每年可達1000斤，不好的時候只有幾百斤。在梁健、吳克新、羅中因“非法侵占農用地”被捕后，三人的家屬積極修復三角地塊的田地，途經此地的村民都說現在恢復出來的田地比當時的面積還要大，三人的家屬還在這塊恢復出來的田地上種植玉米，目前該土地上的農作物郁郁蔥蔥，長勢很好。對于那些地方屬于基本農田的情況，該村干部搖頭稱毫無所知。他說，因為縣里并沒有明確指示村里的基本農田具體位置，村民們根本就不知道村里哪些田地屬于基本農田，“非法侵占農用地”的事件發生后，他和許多村民都對這件事的結果感到很意外和不解：村里面有很多沒有辦手續的工廠，他們占用的農田面積比三角地（也就是“那塞）這里的面積大了不知多少倍，沒想到投資三角地的老板被抓，那些大工廠卻平安無事。記者隨后前往基本農田保護牌處察看，看到基本農田保護牌上保護區的面積、責任單位、責任人等欄后面一片空白，沒有填寫任何文字，保護牌上的落款日期為2004年8月6日。家屬質疑測繪合法性除了對占用水田面積多少、是否屬于基本農田表示質疑之外，羅中等三人的家屬對于此案的程序是否合法也表示質疑。吳先賢說：“2012年7月6日，凌云縣土地整治聯合辦案工作組對此案件展開刑事偵查，在沒有犯罪嫌疑人到場指認的情況下，讓凌云縣金川測繪工程有限公司對涉案土地面積進行測量，并以該公司的測繪報為依據立案、刑拘嫌疑人并開展后續偵查。現在，我們這些家屬唯一的要求就是對面積重進行測量，要有法院、有資質的測繪公司、農戶及犯罪嫌疑人在場，如果測量出來有5畝以上水田，我們家屬也認命了；如果達不到5畝的立案標準，我們要求法院重新審理此案。”損毀農田的三個數據吳先賢表示，對于被損毀的農田究竟是多少畝，幾個部門的說法一直沒有統一。在凌云縣人民檢察院起訴書中，“經鑒定，被破壞的農用地面積為10.0835畝，其中基本農田面積為8.6313畝嚴重毀壞，難以恢復。”而在凌云縣人民法院判決書中則是“經鑒定，被破壞的土地面積為14.26523畝，并造成基本農田9.5947畝種植條件嚴重毀壞”。而鄧國穩等村民又是另外一種說法。他說：“究竟是破壞了多少農田，我們家屬心里根本沒有底。”為了查清“那塞”地塊的真實體面積，確保“新聞真實”，本報委托具有測繪資質的南寧市天茂測繪科技有限公司對“那塞”地塊重新進行測量。7月4日，農戶鄧國穩、鄧國顯的愛人、吳先賢等人現場指界。鄧國穩表示，現在“那塞”的地塊己經劃分為幾個部分，玉米長得最濃密的、己經開花的部分是被埋的水田；玉米還沒有開花的兩塊地是原來的水田，保持原樣，并沒有被掩埋；種黃豆的地方，一邊是原來的舊河道地，另一邊是挖新河道開辟出來的旱地。鄧國穩說：“其實雖然說玉米開花的部分是被埋的水田，其實己經比原來的水田面積要大了，原來的水田還沒有那么多，而且原來的地塊坑洼不平，還有七八個大石頭，現在比原來的要平整多了。”經過村民的指界，技術員朱榮華、李曉慶對該地塊進行測繪。7月4日，南寧市天茂測繪科技有限公司測出的“那塞”的土地面積有：地塊1被埋水田，面積=2607.9平方米，合3.9119畝；地塊2河灘地，面積=734.8平方米，合1.1022畝；地塊3不埋水田，面積=588.7平方米，合0.8830畝；地塊4舊河道地，面積=2491.7平方米，合3.7375畝；地塊5旱地，面積=1012.5平方米，合1.5188畝。總面積合計：7432.02平方米，合11.1480畝。經過測繪公司的重新測量，記者得到一個新的數據，同一地塊，為何會出現三個不同面積的結論？其實，本報的這次委托測量的本意就是希望相關部門重新委托一個具有資質的測繪公司，對“那塞”地塊進行合法的測量。并讓村民、家屬在場指界，這樣得出的結論，估計三方都會樂于接受。政府補貼項目為何出問題據了解，“林下養殖”項目是由凌云縣畜牧水產局作計劃，然后上報給凌云縣人民政府，由各個鄉鎮具體實施。泗城鎮旦村作為中標人村支書韋頂立己經同意羅中做這個項目，并且羅中打報告遞交給泗城鎮政府，泗城鎮政府領導口頭同意后己經將報告轉交縣畜牧水產局備案。7月4日，凌云縣畜牧水產局辦公室一位姓羅的工作人員也向記者證實了該說法。那么，作為政府同意補貼的項目，為何最終出現問題，并導致三個人被判刑？凌云縣泗城鎮鎮長吳先毅接受記者采訪時稱，去年，羅中等人知道鎮里有一個“林下養雞”的發展項目，這是百色市和凌云縣鼓勵發展的一個產業，他們就來到鎮里申請在覽沙村河道那里開展項目，他跟隨羅中等人到現場考察時，發現場地是農田，于是便對羅中等人說在這里辦養殖場可以，不過要按程序走，要獲得國土、水利等部門的同意，辦理相關手續后才能動工建設。但是最后可能羅中等人在沒有辦得用地審批手續的情況下就開工建設，最后導致出事。對于吳先毅鎮長的說法，吳先賢并不認可。吳先賢說：“當初吳鎮長帶我們去‘那塞’考察之后，就說只要我們跟農民搞好土地流轉合同就可以開工，我們跟農民搞好合同當然開工了。那段時間屬于雨季，經常下大雨，有時一天只能做工一個小時左右，鎮長見我們工程進度太慢，他還打來電話催促我們加快進度呢。”吳先賢說：“當初鎮長同意在‘那塞’辦養雞場，難道他不知道那里是基本農田？如果他都不知道，我們這些農民怎么會知道？如果在我們建養雞場的時候，需要補辦什么手續，鎮里應該通知我們補辦，或者幫我們去辦理。現在出事了，難道鎮政府就沒有任何責任？對于縣國土局下發“停工通知書”仍然開工一事，吳先賢表示，開挖河道時他是監工，當時工人己經把原河道填平，新的河道還沒有開挖好，如果馬上停工，一旦下大雨，無處排洪，就有可能把農田淹沒，給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造成巨大的安全隱患。出于這樣的考慮，他只能讓工人仍然連夜加班兩個晚上把新河道挖通，否則一旦下大雨非出大事不可。相關部門未表態對于群眾舉報的“旦村、覽沙村一帶多家木材加工廠占用農田”這個問題，泗城鎮鎮長吳先毅稱，由于那些木材加工廠的相關手續是由縣國土、林業等部門核發，鎮政府的職責主要是巡查，發現了問題就向國土、林業等部門匯報，所以這些木材加工廠的手續是否齊全他掌握得不是很清楚，據他所知，建雄木業有限公司、春呈有限公司是辦有相關手續的，其他幾家木材加工廠的情況則不是很了解，并建議記者到縣國土、林業等部門了解具體情況。對于吳鎮長的這個說法，這些家屬表示，按照國務院相關規定，如果要占用基本農田辦廠建房等等，需要得到國務院的批準，那幾家木材加工廠有這個能耐讓國務院同意？如果不需要國務院批準就可以辦證，是不是說明那一帶不是基本農田？那么，“那塞”這塊地究竟有多少畝？是否屬于基本農田？國家對基本農田的界定是什么？為此，記者隨后前往凌云縣林業局、國土資源局采訪。在林業局辦公室，一工作人員對記者稱局長已經下鄉，林政站的領導和工作人員都外出辦事去了；在國土局辦公室，一工作人員對記者稱領導正在開會，讓記者下午再來。6月25日下午4時，記者與國土局張副局長聯系時被告知，已將情況向主管領導反映，因為領導正在外面出差，要等出差回來以后才能接受記者的采訪。■相關鏈接1、廣西出臺耕地破壞損毀鑒定辦法為加強耕地破壞損毀鑒定工作，依法向司法部門移送案件提供依據，切實保護耕地，根據國家有關法律法規，2013年6月20日，自治區國土資源廳出臺《廣西壯族自治區耕地破壞損毀鑒定辦法》，規定耕地破壞損毀認定條件、破壞程度等級、鑒定程序等。辦法規定，構成下列條件之一的，按破壞損毀耕地認定：一是在耕地上建設建筑物或構筑物，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二是因人為挖損、塌陷、壓占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三是在耕地上挖砂、取土、采石、采礦、堆放固體廢棄物或其他物料、硬化地面或壓實耕地，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四是因人為因素造成土地荒漠化、鹽漬化、水土流失和污染，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五是在耕地耕作層上人為拋灑有害物品或者向耕地排放有毒物質，造成耕地被污染無法耕種的；六是除上述情況以外造成耕地種植條件嚴重毀壞或者嚴重污染，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其它形式。破壞損毀耕地達到基本農田5畝以上或者基本農田以外的耕地10畝以上的，按破壞耕地罪認定。辦法規定，根據造成耕地無法耕種的實際面積、破壞損毀耕作層的深度等，耕地破壞程度分為輕度、中度、重度三個等級。行政管理部門、司法機關需要對耕地破壞損毀程度鑒定的，向地級市以上國土資源行政主管部門提出申請，地級市以上國土資源行政主管部門按照有關耕地破壞專業領域的技術標準和技術規范開展鑒定工作。2、什么叫基本農田？國務院1994年頒發的《基本農田保護條例》中，給基本農田下的定義是：“根據一定時期人口和社會經濟發展對農產品的需求以及對建設用地預測，依據土地利用總體規劃確定的不得占用的和基本農田保護區規劃期內不得占用的耕地。”基本農田是耕地的一部分，而且是高產優質的那一部分耕地，并非所有的耕地都是基本農田。一般來說，劃入基本農田保護區的耕地都是基本農田。老百姓稱基本農田為“吃飯田”、“保命田”。《基本農田保護條例》第三十三條違反本條例規定，占用基本農田建窯、建房、建墳、挖砂、采石、采礦、取土、堆放固體廢棄物或者從事其他活動破壞基本農田，毀壞種植條件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土地行政主管部門責令改正或者治理，恢復原種植條件，處占用基本農田的耕地開墾費1倍以上2倍以下的罰款；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專題：H7N9重創家禽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