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豬病看中國”,近年來,這句話在行業中甚為流傳。雖然聽著有些夸張,但確實點出了中國幾乎集聚了所有豬病的事實。“豬病多急壞了養豬人,但卻鍛煉了眾多中國獸醫”,在眾多獸醫以積累臨床經驗為職業資本的時候,勃林格殷格翰(中國)技術服務總監朱連德卻道出了他的心聲:“看病越來越得心應手,我就越困惑,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中國養豬為何變成現在這樣?疫苗越來越多,病也越來越多;飼料越來越好,養的豬卻越來越差?”
人醫變獸醫,獨愛搞臨床
“我姓朱,跟豬也特別有緣分。”朱連德詼諧地說起自己與養豬的緣分來。高中時代的他,對人醫臨床抱有濃厚的興趣,時常閱讀很多的人醫雜志、書籍,還曾給一些鄰居診治一般的消化道疾病。一心報考醫學。高考填志愿時,前兩項志愿分別是醫學和兒科醫學,第三志愿是獸醫。當接到第一志愿錄取通知書時,卻不是他報的醫學,而是獸醫專業,被山東農學院(今山東農業大學)錄取!就這樣他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一名獸醫的預備生。“這就是緣分,一生的情緣”,他不無感慨地說。
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在大學學習期間,他將學習人醫的熱情轉移到了獸醫學習當中。在校期間,連續三年被評為優秀學生。由于老師青睞與鼓勵,他考取了獸醫臨床研究生,在豬上做起了研究課題,開始了對豬的科學觀察與探究。把小時候放豬養豬時對豬的一些單純幼稚的觀察得以升華。成為他與豬打交道的職業的開端。在山東農業大學和北京農業大學(今中國農業大學)聯合培養下,他于1989年獲得北京農業大學農學碩士學位,并在山東農業大學留校任教,同時參與校獸醫院的臨床工作。從事牛、馬、雞、狗、貓、豬等動物疾病的接診與治療工作。五年教學、科研和臨床工作經驗積累之后,他考入中國農業大學獸醫學院獸醫外科博士研究生,課余在動物醫院門診進一步觀摩學習深造,不斷積累理論知識與臨床經驗。“這段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學習時間為我后來的技術服務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朱連德非常感謝那段充實的教、學與實踐的歲月。博士學業完成之后,他繼續在山東農業大學從事教學、科研工作,同年被評為山東農業大學副教授。但是,鐘愛臨床的他深知臨床必須與生產相結合,高校重科研、輕臨床的理念與自己的夢想較遠,于是,他放棄了這個“金飯碗”,毅然選擇了那個年代所說的“下海”,離開高校,加入跨國企業諾華(Novartis)公司,專職為養殖場提供技術服務。用他的話說:“我應該是當時養豬行業中第一個深入基層,不斷跑現場,為豬場提供技術服務的博士”。當時中國不斷從歐美尤其是北美引種,也逐步引進他們的設備、技術和養殖模式。這種“移植”和改變,需要技術指導。看到這一形勢,朱博士覺得有必要到北美去“取經”,就于2001年到了加拿大,在加拿大的豬場工作了三年,積累了國外豬場管理和豬病防制的經驗。之后回國,加入勃林格殷格翰公司,繼續為豬場提供技術服務。在過去近二十年豬場技術服務期間,他編撰了一系列豬病防治的小冊子、文獻匯編等宣傳資料,介紹國內外豬病信息和防制方法,為一線豬場管理人員和獸醫提供了實用的指導性材料。從事養豬和豬病防制較早的人,從他的資料中受益,有些從業人員至今還保留著他當年編的小冊子。他親身經歷了養豬業從以散養為主、規模養豬不斷發展,到現在的集團跑馬圈地、各方資金涌入的宏大養豬局面。伴隨著養豬業的迅速發展,他也從個體臨床診治獸醫,大臨床生產獸醫,到豬群健康管理的管理獸醫的轉變。朱博士切身體會:豬病事之多,變化之快,是前所未有的,唯有不斷學習,勤奮實踐,才能更好地為養豬生產服務,且行且學習……。他擁著自己深厚的獸醫理論知識和豐富的臨床經驗,帶領著勃林格殷格翰中國區的技術服務團隊實實在在地為中國豬業的發展兢兢業業地工作著。
正確利用藍耳病疫苗
針對當前關于藍耳病免疫的爭議問題,朱連德認為藍耳病疫苗的使用非常個性化。“要想利用好藍耳病疫苗一定要注意:第一,要確定豬場的藍耳病疫病狀態。根據藍耳病病毒感染與否及感染情況,可將豬場分為四類:陰性場(無藍耳病病毒感染)、穩定不活躍場(豬群藍耳病抗體陽性,母豬及仔豬沒有臨床癥狀、不排毒)、穩定活躍場(母豬無臨床癥狀、不排毒,仔豬有臨床癥狀、排毒)和不穩定場(母豬/仔豬有臨床癥狀,母豬排毒,仔豬也排毒)。”他強調,不同類型的豬場采取的免疫方式也應不同。確診后一定要考證藍耳病疫苗的穩定性。如果疫苗沒有在本豬場使用過,可以先小群體進行預實驗,觀察免疫后是否有不良反應。如果沒有不良反應,才能制定免疫程序全群免疫。第二,要確定免疫時機;第三,要確定免疫頻度。
免疫時間制定
藍耳病疫苗免疫后2周一般有60%的豬只抗體轉陽,免疫后4周90%左右的豬只血清抗體轉陽。為了更好地說明如何確定免疫時間,朱連德舉例說:“小豬一般4周齡斷奶,10周齡轉群,如果說仔豬在9周齡發病,表現呼吸道問題、喜扎堆、厭食等癥狀,如果檢測確實為藍耳病,就可以使用藍耳病疫苗。免疫時間按照倒推法計算。以藍耳病潛伏感染的時間為2周計(快則3~4天,長則37天左右),疫苗起效的時間按2周計算(若9周齡發病率不高,死亡率較低),可以在4~5周齡免疫;疫苗起效時間按3~4周計算(如果9周齡仔豬藍耳病為發病率比較高,達到30%以上,死亡率達10%以上),此時往前推5~6周(含潛伏期2周)免疫,就是3~4周齡免疫。”
其他疫苗和疫病的影響
在制定藍耳病疫苗免疫程序時,一定注意與其他疫苗的相互干擾作用。常規的病毒疫苗免疫間隔時間是7天,但豬瘟疫苗與藍耳病疫苗間隔7天,在有些豬場應用后檢測發現,豬瘟抗體陽轉率受影響。朱連德認為,“一般藍耳病疫苗和豬瘟疫苗免疫要間隔10~14天,間隔時間不宜太短。若按倒推法安排藍耳病疫苗4周齡免疫,而豬場豬瘟免疫時間是5周齡,遇這種情況可以將藍耳病免疫的時間向前提到3周齡,這樣與豬瘟疫苗間隔的時間就夠了。”
除了疫苗,還要考慮其他疾病對疫苗免疫的影響。譬如,豬場仔豬有藍耳病病毒感染,早期臨床表現明顯的是豬副嗜血桿菌,如果一味地用疫苗控制豬副嗜血桿菌,有效果但不會理想,且豬副嗜血桿菌臨床癥狀反復出現。問題就在于藍耳病對豬副嗜血桿菌疫苗的不利影響。他再次結合臨床案例:“如果一個豬場既有偽狂犬病,又有藍耳病癥狀,且豬偽狂犬病病毒感染在先,只免疫藍耳病疫苗來控制呼吸道問題的效果就不理想。盡管在發病高峰時期藍耳病病毒檢出率最高。”其實,豬偽狂犬病病毒影響了藍耳病疫苗效果的發揮。“這種情況可以提前滴鼻免疫偽狂犬病疫苗,再免疫藍耳病疫苗”,朱連德再次強調,“疫苗使用效果不理想,很多時候不是疫苗本身的問題,其他疫苗、疾病等眾多因素都會對其效果產生影響,制定免疫程序不能忽略這一點。”
免疫頻率
我們知道,藍耳病的“迷人”之處很多,其中一點就是它的抗體依賴增強作用(ADE作用)。簡言之,本來豬處于正常陽性狀態,免疫弱毒疫苗,抗體下降到一定值時,就會加快藍耳病病毒增殖,導致豬只發病。朱連德告訴《今日養豬業》記者,至今沒有實驗室研究出ADE作用的具體閾值,這就對免疫頻率和時機都提出了要求。就免疫頻率來說,以母豬群為例,一般每3~4個月免疫一次。具體需要根據母豬群動態抗體水平和臨床的變化而確定間隔3個月還是4個月左右。如果免疫后3個月即出現流產等癥狀,就得抓緊時間再次免疫,就不能等到間隔4個月免疫。”
重視動態抗體水平變化
“要重視ELISA檢測到的S/P值的動態變化,假設一個豬群S/P平均值在免疫后2個多月發現大幅上升,這提示需要及時免疫,不能等到間隔4個月。”朱連德還特別指出,N蛋白抗體水平是檢測抗體的主要指標,但不是唯一指標。不同豬群的S/P值的指示范圍不同,比如公豬達到4.0就沒有問題,精子質量、采食都可能很正常。但若母豬達到4.0,要么有流產史,要么產出殘次仔豬。保育豬如果S/P值超過2.0(IDEXX超過1.8),提示仔豬正在遭受藍耳病威脅或正在發病。生長育肥豬S/P不超過3.0,一般認為問題不大。“但這些都是靜態下評定藍耳病發生和S/P值的關系,關鍵還要看動態的檢測結果。比如9周齡的時候測到S/P值為2(0.7~1.8視作穩定范圍),表面上是在不穩定范圍,但是往前測,發現5~8周齡的豬只S/P值幾乎都在2.0左右,那提示該豬群是穩定的。如果有9周齡群豬的S/P值在1.8,但是動態監測發現7周齡的S/P值平均在1.1左右,5周齡的S/P值平均在0.7左右,這提示這群豬有感染藍耳病病毒的危險。所以說,還要根據動態的抗體水平變化才能制定正確的免疫程序。
“當然,制定免疫程序除了要注意臨床癥狀、免疫時機、頻率和抗體水平變化外,還要綜合考慮不同的免疫途徑。比如流行性腹瀉疫苗,后海穴注射起效相對快,肌肉注射見效相對慢。偽狂犬病疫苗肌肉注射,需要5天起效,但是滴鼻免疫2個小時就可以起效。這也是之前講偽狂犬和藍耳病合并感染時為何先滴鼻免疫偽狂犬病的原因所在。”朱連德補充道。
長痛不如短痛
在談到緊急免疫對藍耳病的控制效果時,朱連德回憶起一個案例來:2005年高熱病暴發前夕,江西某豬場因暴發藍耳病近1個月緊急免疫藍耳病疫苗后成功控制該病。“一些豬場陸續反映,如果妊娠母豬感染藍耳病后緊急免疫母豬會流產;如果不免疫讓母豬自行排毒,就會產木乃伊胎、弱仔豬,而且返情率高,下次配種困難。所以他們還是覺得免疫比不免疫好。”朱連德長期服務的豬場與他保持了很好的交流。
其實,經過團隊的不斷摸索,朱連德發現,一個豬場如果藍耳病發生剛有7~8天,緊急免疫接種藍耳病疫苗母豬會加速流產;但是如果該豬場發病20天以上,緊急免疫反而會加速病情好轉。在朱連德看來,緊急免疫確實有加劇藍耳病暴發的風險。免疫發病母豬很有可能造成表面上的流產,但是從長遠生產角度說,流產正是母豬的一種自我保護。趁藍耳病病毒尚未嚴重傷及母豬生殖系統功能,早免疫有利于母豬自我恢復,進入下一個生產周期比不免疫更快。
作為養殖戶不愿意看到母豬流產,所以會拒絕使用疫苗緊急免疫。但是朱連德反復地對養豬人講解個中原理,并幫其分析不免疫與免疫帶來的不同經濟損失,終于有不少老板認為“長痛不如短痛,早免疫總比不免疫好。”
防控豬群更重要
當然,藍耳病疫苗也存在弊端,即不能抗野毒感染。這也是藍耳病的另一個“迷人”之處。因此,控制豬群不發病,除了做好免疫外,最重要的就是做好生物安全。與大多數專家從“人、豬、車”三方面控制生物安全的觀點不同,朱連德認為中國豬場發病率如此高,傳播速度此之快,關鍵還是在豬群,而不是人群。
“為什么很多豬場每次引種后1個月的生產成績都不太穩定。其實后備豬群的生物安全措施恰恰是最重要的。”朱連德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的生物安全措施很多時候是表面性的,比如拉豬車裝豬、卸豬時車輛都消毒。但引進的種豬不僅僅藍耳病、偽狂犬病、豬瘟陽性,而且所攜帶毒株與本場毒株有很大差異。“這種情況不是在引進種豬,而是在引進毒株。表面的消毒是無法清除豬只體內的病毒的”,朱連德對此現狀表示擔憂。
與后備豬生物安全有關的因素除了引種安全,還有引種后的隔離馴化。“從引種到混群的隔離期至少90天,這是由藍耳病的排毒時間決定的。有的種豬場因為引進的種豬體重比較大,有的距離首次配種就只有2月,于是就只隔離60天,甚至30天。”朱連德對這種現象十分擔憂。我們知道,目前很多豬場的后備母豬更新率在30%~45%,如果這部分豬群不能控制好,即使豬場的免疫程序再好,也不能保證不發生疫情。
“建議引進種豬的體重控制在2 0~4 0千克,不要等到60~80千克再引種,一次引種的數量可以多點。引進之后豬群飲食恢復正常,就可以免疫藍耳病弱毒疫苗進行首次馴化,間隔1個月再免疫1次;若三個月后混群,最好在混群之前再免疫1次,免疫的疫苗跟本場母豬群用的疫苗毒株一定要相同。”
朱連德一直在技術服務領域耕耘,講到免疫相關話題總是能信手拈來很多案例。他感慨道:“獸醫最苦惱的不是不會做解決方案,而是豬場無法或不去真正地將方案落到實處,這相當于獸醫不能真正地幫助生產。”談到未來有何規劃時,他笑著說:“養豬的問題還這么多,我還會繼續學習鉆研,為豬場服務,為提高母豬生產力而不斷努力!”
(本文已發表在《今日養豬業》2015年第三期,如需轉載,請注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