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不停步,日夜輪回不停歇,新春的第一束陽光如約趕來。此刻北國仍舊白茫茫,而靜穆的湖面下已是萬鱗閃爍,醞釀著春的消息。南國的暖風柔軟多情,輕撩著才露頭的嫩芽,如懷抱著初生的嬰孩。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青。
在中國人心目中,農歷新年才是真正的年,也更有辭舊迎新的意味。傳統和文化賦予了年節更多的儀式感:人們掃灑庭院,把一年的艱難和不開心與塵埃一起清除;人們忙碌于庖廚,酒香肉香滿溢于空氣中,微熏蒸騰出一種家的味道;離家的游子也打包了積攢一年的苦樂酸甜,在進家門的那一刻,一切都放下,唯有團圓暖人心。這就是所謂的年味兒吧!
別急,這才剛剛開始,現代生活過濾了很多傳統中的細節,而從老一輩人口耳相傳中留下來的那些繁瑣的“講究”和“禁忌”,反而能勾勒出完整而生動的中國人年節的畫面感。誰都知道我們有十二生肖,每到農歷新年,便是生肖們交班的日子,金猴舞棒,擼起袖子干了一年;酉雞迎來,萬方樂奏共神州。丁酉雞年同樣承載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待。
在農耕文明中,雞在“六畜”中與人有著別樣的親近感。老百姓重實際,民間畫雞或剪窗花貼在門窗上,嚇走妖魔鬼怪,據說就是取雞的樣貌與能辟邪的“重明鳥”相似的說法;文人好風雅,從雞的身上看出了知人論世的道德感:雞的頭上有冠,是文德;足后有距能斗,是武德;敵在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類,是仁德;守夜不失時,天時報曉,是信德。
“雞”的發音與“吉”字相近,公雞的“公”與“功”,雞“冠”與“官”,雞“鳴”與“名”又恰是諧音,因此雞乃是名副其實的吉祥之禽。從《詩經》中的“風雨瀟瀟,雞鳴膠膠”“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到“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秦臺一照山雞后,便是孤鸞罷舞時”“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少年讀書時”,更有“聞雞起舞”的勵志故事和“一唱雄雞天下白”的豪情,關于“雞”的詩文不絕于耳。而雄雞善斗,母雞溫婉,母雞領著小雞也有“五子登科”的寓意,與農耕文明共生不息的“雞”,凝聚了中國文化中理想人格的修為與守持,也是億萬斯民煙火生活中的一個小確幸。
除夕是一年中情感最濃烈最飽滿的時候,是年節中的高潮,過了除夕,那便是迎來送往的人情交往,走親訪友,串門拜年,財神要迎進來,“窮鬼”要送出去,這迎來送往間,年的熱鬧轉為清閑,人們才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與家人一起說說體己話。在外工作的兒女,挽著父母的臂彎,依然是那熟悉的溫暖,孩子們跑跑跳跳,這是他們難得的與長輩們歡聚的時光,老人們樂得嘴合不攏,這是天倫之樂中最閃光的一瞬,所謂家的觀念,也無不從這年節的喜慶熱鬧與溫馨從容中經營出來的。誰都希望一年比一年好,但誰都知道一年比一年好是多么不容易,這一年,都市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與車海中震顫,農村在嬗變的土地中根植希望。城市的上班族穿梭于地鐵和公交,埋首于工位和寫字樓,來自農村的打工者把快遞送進大街小巷的深處,把汗水砌進鋼筋水泥鑄就的新城,農民們手捧著經過旱災洪澇依然頑強生長的麥子和稻谷,這是土地對他們一年辛勞的回饋。即便是在霧霾中,依然渴望藍天;即便是在風雨中,依然沒有放棄收獲的希望;即便是在困厄里,仍然選擇堅強。在這片土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存與命運,在這農歷新年的交替中,人們都放下嘆息與無奈,擁抱親情和希望,為繼續前行蓄積能量。
這才是中國人農歷新年的正確打開方式:這種種的儀式記錄了農耕文明源遠流長的傳承,標記了一個群體輪回般的生命節奏,也賦予了個人寒來暑往的人生體悟。在這一年又一年歡樂中,我們穿過時間的埡口,經歷世事轉捩,那些曾經焦慮過的,曾經期許過的,該放下的,讓它隨著時光一同老去,而該堅持的,值得我們在來年付出更多的光陰。一個人要走多少路,才能成長;一個國家要經歷多少風霜雨雪,才能屹立不倒;一個民族要有怎樣的歲月淬煉,才能撐起偉大復興的自信,這些答案都在農歷新年一年又一年傳承接續中被書寫下來。
酉雞叩門,給您道聲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