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是全球最大的原料藥生產國，而制藥工業特別是原料藥生產是典型的“低附加值高污染”過程，巨額環境保護投人與盈利目標難以兼顧之下，制藥企業污染成了“潛規則”，知名制藥企業污染事件頻頻見諸報端。在國家環境保護部門重點整治的12種行業之中，制藥行業赫然在列。近年來隨著我國環境污染治理力度的加強，特別是新《環境保護法》的頒布執行，制藥行業將迎來又一次大洗牌。這些舉措都是政府主導，起效雖快但維持效果的時間尚待觀察。筆者探討從社會其他角色的角度如何協同治理制藥企業污染的問題，從美國的經驗來看，社會治理的效果在治理成本和影響時間上遠遠高于單方面的政府治理。
1、我國制藥企業社會治理的問題
1.1政府主導的管理模式缺乏實效我國的自然資源長期未納人市場定價機制，經濟增長越快，污染程度越嚴重，繼而需要更多資金投人治理環境，形成了經濟增長與生態環境惡化之間的惡性循環。制藥產業近幾年發展迅速，污染事件也層出不窮，正是這種惡性循環的印證。而制藥產業利潤和給當地經濟的帶動也是顯著的，單靠高額稅收(制藥企業主要是生態環境稅、排污費、產品稅)和高額處罰顯然不能撼動利益的引誘。
1.2制藥企業信息披露機制不完善對于制藥企業而言，環境相關信息比較重要的官方發布渠道是社會責任報告，而報告中與環境有關的信息特別是定量的信息披露較少。據調查，2013年35家制藥上市企業中，對于環境與可持續發展大多是描述，只有11%的企業進行定量信息的披露。
1.3對制藥行業的約束手段單一我國制藥行業主要是政府和環境保護部門約束，行業協會力量很弱，第三方評測機構也只能測評并提供數據，總體來說社會對制藥行業的約束措施很少。
1.4環境保護組織發展動力缺乏實力較弱環境保護非政府組織(EvironmentalNon-governmentalOrgni-zation，ENGO)的影響力和談判力與組織的數量及實力有關，中國環境保護組織數量多但是實力弱。我國著名ENGO自然之友曾經做過一項調查，在全國700多家可提起公益訴訟的環境保護組織中，多半有官方背景的組織并不愿意參與訴訟，剩下的民間環境保護組織中，真正有實力愿意嘗試的只有十幾家。環境保護組織難以開展公益訴訟最大的原因是沒有專家和法律團隊，以及取證調查費用高。制藥工業污染只是環境保護中的一個部分，還沒有專門針對醫藥行業污染的環境保護組織，也未見能對醫藥企業形成真正督促作用的環境保護組織干預案例。
1.5對民眾的環境保護教育不合理我國對于環境保護，特別是涉及到特殊行業，例如醫藥行業的環境保護知識普及還相當不夠，這里有傳播知識本身的科學性問題，還有傳播渠道的問題。我國關于民眾的環境保護科普，是典型的建立在“缺陷模型”上的科普形式，認為民眾是“空曠的容器”，能接受一切知識，所以政府多采用官方網站和電視廣告等缺乏反饋的形式普及知識，而信息時代的群眾接受的更多的是網絡，群眾也更容易信任有反饋和互動的微博發布的消息。這造成政府想說的民眾無法有效接收，網絡上各種不正式消息甚至謠言大行其道。
2、美國關于制藥企業的環境保護社會治理的經驗
美國在制藥企業環境保護治理中有比較完善的社會治理經驗，長期市場競爭下，使其形成了政府、企業、ENGO和公眾共同管理制藥企業的治理模式。特別是在政府管制與市場化結合，網絡化決策和激勵民眾參與方面有許多可取之處。
2.1以市場為主導治理企業環境保護問題美國政府關于制藥企業的環境保護政策包括投人生產前，生產過程中的整個過程。制藥企業投人生產前的政策包括環境影響評價(environmentimpactassessment，EIA)和排污許可證交易制度;生產過程中的政策包括由美國聯邦環境保護局(EnvironmentProtectionAgency,EPA)針對制藥行業制定的《排污指南》[8]《潔凈空氣法》《有毒物質控制法》(ToxicSusbstancesControlAct，TSCA)和{聯邦有害物質管理法》(FederalHazardousSubstancesAct，FHSA)，而對于制藥企業廢棄物處理則有《資源保護和回收法》》Resourcesonsevationecoveryct)。
美國政府對于制藥企業除了有上述明確的“命令控制型措施”，更重要的是相應“市場導向型”的激勵機制，例如排污交易制度、酸雨計劃，也包括一些公益獎項，例如“綠色化工總統獎”。美國從1977年開始為解決企業發展經濟和環境保護之間的矛盾，通過政府核準環境污染容量對所在地企業進行污染量分配并發放許可證，最終形成污染量交易市場。這種排污交易制度已先后在西方各國實行。
2.2環境自愿協議促進社會多方治理形成網絡決策制藥企業作為污染源頭，一直是政府監管的重點和難點，即使是法律環境高度成熟的美國，也同樣面臨著規制資源匱乏、行政規制無效率等問題，就此催生了美國的環境自愿協議。此協議是“在企業、政府和(或)非營利部門之間締結的、并非立法所要求的協議，其目標在于改善環境質量或自然資源利用”。可以以契約、諒解備忘錄、意向書等形式被冠以計劃、項目和協議等稱謂。美國已經實施了聯邦層面的50多個環境自愿協議項目，主要涵蓋面向節能的能源之星項目、廢物處理項目。
美國的環境保護自愿協議建立在公平、公正、共同參與、協作共享的基礎上，倡導制定協議之初就獲得了廣泛的社會支持，使得這些協議最后得以順利執行。
2.3公益訴訟制度激勵ENGO和公眾的參與美國在生態治理更顯性地表現為民間的草根運動，即表現為群眾廣泛參與的社會運動。ENGO以第三身份監察政府及商界行動，當政府和企業行動出現問題時，能以“壓力集團”的身份向其施壓。美國跟環境保護有關的ENGO數量眾多，依據美國憲法中所規定的結社自由權，公民有成立和加人社會組織的自由。因而，ENGO自誕生之初便受到美國憲法的保障和保護。在100多年的發展歷史中，已形成能夠影響美國氣候環境政策的G8組織(美國環境保護領域八個最大組織。
3、我國制藥企業環境保護治理的對策建議
為實現政府、企業、ENG0和公眾共同治理制藥行業環境問題，達到最佳的制藥企業環境問題的治理效果，借鑒美國經驗特提出如下建議。
3.1加強生態產權研究，由政府管制為主過渡到政府和市場共同規制可行的方案是加快實現水等自然資源的市場定價’制藥企業排污權市場交易、排放標準市場交易。而政府保障的不應是“環境”，而是這種產權交易的合理高效進行，讓排污權市場調節發揮主導作用。要實現這種排污權市場交易，政府需建立排污權交易制度的“軟件”和“硬件”。“軟件”包括規定交易參與的主體及其權利責任，初始排污權分配標準，“硬件”包括政府需建立各排污主體排污權的中央賬戶并全程監管，督促賬戶富余的進行交易、賬戶不足的進行罰款。
對于水污染和空氣污染較嚴重的制藥行業，可以嘗試行業內的排污權市場建立和交易，在這個過程中需注意:①排污權交易允許多方主體參與，除制藥企業，還需要有政府甚至有資質的環境保護組織;②進行地區的試點，循序漸進地試驗排污權交易，例如可以先試點我國原料藥生產比較集中的沿海地區和西部某些地區。
3.2加快制藥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借鑒美國的經驗，完善相應的信息披露法規是最可靠的手段，可在《公司法《環境保護法》中明確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對強制披露的信息特別是環境保護有關的披露內容作出規定。另外，將社會責任會計理論研究與制藥行業相結合，規范數據上報形式有利于行業內的統計整合。制藥行業協會和環境保護部門應借助網絡對公眾公開這些強制披露的信息，有利于研究人員方便快捷地獲取信息，并接受公眾質疑。
3.3嘗試制藥行業內的契約治理公共服務的市場化、社會化、均等化，正在成為公共服務方式創新的發展方向，這其中契約治理是一種對政府治理和市場治理的有效補充。與環境保護有關的契約治理形式最典型的是環境自愿協議，它是一種集行政管制、經濟激勵和社會治理三位一體的綜合性環境政策機制，被國際社會認為是環境政策發展的前沿和潮流。
我國的環境自愿協議還處于試點階段，關于制藥企業的環境自愿協議筆者還未見報道，可以嘗試由我國醫藥行業規制組織(政府)發起，吸引制藥企業、行業協會、環境保護團體、第三方認證機構參與，共同實現行政任務。
3.4探索ENGO的可持續發展機制ENGO的發展和壯大，需要找到自給自足的發展方式，例如在籌集資金方面，美國的環境保護組織除了網站募集資金，還可以在線下基層機構直接募集，以及和大企業共同開發環境保護產品，出售環境保護產品，提供法律咨詢等服務項目獲取直接效益。ENGO應主動與制藥行業合作，共同開發制藥工業的環境保護產品，提供專業咨詢服務，積極聯系制藥企業間共用環境保護設施’政府也應鼓勵相關環境和法律專家為環境保護組織提供公益幫助，提高環境保護訴訟的專業性和話語權。
3.5倡導科學普及環境保護知識，支持民間自科普信息時代民眾更需要互動的傳播媒體，醫藥行業的環境保護問題對于普通人來說涉及很多專業知識，更加需要政府及環境保護組織這在此類媒體上對其進行普及，并由相關管理部門保證網絡信息正確。據筆者目前不完全統計，還沒有針對制藥企業污染的微博和專業的博主，不僅僅是制藥企業污染問題，包括家庭廢棄藥品處理等也需要通過多渠道進行科學教育，保障家庭用藥安全，防止廢棄藥品對環境的污染。
4、中國制藥行業如何實現可持續發展
可持續發展是指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包括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協調。“環境庫茲聶茲曲線”的“收人-生態”拐點(高收人的平均經濟增長最終將帶來環境的改善)也說明了經濟和環境改善的強相關，現實中美國較好的環境保護社會治理效果也的確是建立在經濟較為穩定的增長，人均收人達到一定水平的基礎上。所以要增加公眾和社會組織的力量，宏觀經濟的穩定發展是必須的，對未來的穩定預期也會加強綠色商品的消費，繼而帶動綠色產業的發展，形成經濟穩定發展一公眾積極理智地參與環境保護一消費綠色產品一帶動政府綠色采購一市場引導企業生產環境保護產品、關注企業責任一最終形成經濟和環境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
